所有信念都指向「事物」，然而當我們仔細檢視這些事物時，沒有一個能夠經得起檢驗，作為堅固、獨立、客觀的實體。 我們所稱的「事物」不過是由感知、功能和協議暫時聚集而成的，這些都被一個名字所連結。實際上並不存在真正的事物，只有我們誤以為是永久的臨時表象，因為語言和習慣將它們凍結成名詞。 想想你面前的桌子。你相信它是「在那裡」，一個真實的物體。但質疑這個信念，桌子便會溶解。桌子是否需要四條腿，如傳統所建議，還是三條腿的咖啡桌仍然算是桌子？一個單一的底座？一塊平衡在兩塊磚上的板？ 森林中的樹樁，有人從中取食？完全去掉腿，用磁鐵懸浮表面，這樣它就不再是桌子了嗎？將高度改變六英寸，它便成為一張書桌；再降低一次，它就是一張咖啡桌。 把它推到牆邊，它就是一個邊櫃。昨天它是街頭抗議中的路障。明天它將成為柴火。「桌子」並不是木材和金屬的固有屬性；它是一個我們賦予的角色，一個我們覆蓋的故事。 當物體根本沒有穩定的物理形態時，混淆就會加倍。愛、正義、自由、自我、上帝，這些都無法放在顯微鏡下或用天平稱量。我們把它們當作事物，因為我們有名詞來稱呼它們，然而它們隨著每一個接觸到它們的心靈而變化。 一個人的愛是另一個人的痴迷；一個文化的正義是另一個文化的壓迫。即使是那個看似堅固的「我」，據說擁有這些信念，實際上也是一種信念，一種持續的幻覺，由記憶、感覺和敘事縫合而成。 問「我誰？」答案便會繁多：一具身體、一個心靈、一個靈魂、一個社會角色、一段歷史、一個過程、一個虛無。沒有一個候選者能夠經得起持續的檢驗。你越仔細觀察，「自我」越像是一面鏡子迷宮中無中心的反射遊戲。 這是奇怪的啟蒙開始出現：每一個看似的事物，無論是桌子還是上帝、椅子還是自我，都是一種心理構造，一種我們同意視為真實的有用或美麗或可怕的虛構，為了對話、生存或崇拜的目的。 現實並不包含事物；它包含模式、能量、關係和出現與消失的表象。我們用語言將這些流動的過程雕刻成物體，就像孩子在雲上畫臉一樣，然後我們忘記了是我們在握著鉛筆。 清楚地看到這一點並不是虛無主義；而是解放。當事物的虛構性被認識時，信念的暴政便會鬆開它的束縛。桌子不再需要為其桌子性辯護。愛不再需要符合一個不可能的模板。自我不再緊抓著自己的倒影。 剩下的不是虛無，而是一片開放的經驗場域，廣闊、無根、充滿生命，在這裡椅子可以變成桌子，敵人可以變成朋友，整個「事物」的清單顯現為一場閃爍的心靈遊戲。 邁克爾·馬克漢